日前，工业和信息化部、中央网信办、国家发展改革委、国家标准委等四部门联合印发《国家人工智能产业综合标准化体系建设指南（2024版）》，促进人工智能产业全球化发展。上周，联合国世界知识产权组织的一份报告也显示，中国在GenAI（生成式人工智能）专利竞赛中处于领先地位，2014年至2023年间，中国的GenAI发明超过3.8万件，是排名第二的美国的6倍之多。人工智能的快速发展，将为高等教育带来什么呢？

近期，美国专业从事教育的咨询和投资银行Tyton Partners公布了关于美国大学GenAI使用情况的年度调查，调查发现，39%的受访教师表示他们的大学机构尚未提供AI培训。在其余教师中，只有11%表示他们的大学针对这些工具提供了课程重新设计培训。同时，调查发现，34%的教师表示，由于人工智能，他们的工作量增加了。

调查中表明，因AI增加最多的工作量，是为了监督学术诚信和避免误判学生使用AI，大学老师不得不全部重新设计课程考试。

人工智能，真的是高等教育的“好帮手”吗？近日，《高等教育纪事》（The Chronicle of Higher Education）采访了多位大学教师，探讨AI对高校课堂的颠覆性影响。

教授质问：我们只是给机器人打分吗？

杰夫·威尔逊是滑铁卢大学的宗教研究教授。自从ChatGPT出现以来，他就警告他的学生不要使用人工智能来完成作业。但即便如此，上学期，他的学生中使用AI的人数大幅上升，他估计滑铁卢大学约有25%的学生在作业中使用了AI。

当他问学生为什么使用时，一些学生说他们知道这样做不对，但他们需要赶时间。少数人说不知道使用了AI，因为它内嵌在许多其他学术工具中，比如Grammarly（注：一个提供语法检查和润色的工具类网站）。其他人则矢口否认使用AI，威尔逊推测，他们可能知道即使使用了，也不会受到进一步调查。

让威尔逊感到震惊的是，一年来人工智能应用的爆炸式增长、老师花费无数时间来弄清楚试卷的另一边是否是真的学生，以及作弊学生最终可能获得和真正做作业的学生相同分数。“我在这所大学教书17年了，突然间，这件事让我为成为一名称职的大学老师所做的一切努力都变得一文不值，学生们还给我找麻烦，”他说，“我批改的都是机器人答的假试卷。”

目前而言，大学教师们分成了两个阵营，一些人，比如威尔逊，对人工智能干扰真实学习的现状感到绝望，他们被迫放弃开发多年的考核和评估，因为在AI面前它们“不堪一击”。另一些大学教师虽然同意AI滥用是一个问题，但他们更关注人工智能如何提高学习能力。

教师之间的态度差异可能取决于他们的教学内容。一些STEM（科学、技术、工程、数学）专业的教授表示，如果AI有助于学生更好地理解和表达学术概念，他们可能会鼓励学生使用AI来润色他们的写作。但人文学科的教授则相反，他们更反对在学习中使用AI，因为清晰连贯的写作往往是掌握文科类专业的关键。

例如，得克萨斯州的一位英语专业副教授尤兰达·冈萨雷斯就表示，“有些人错误地认为，现在有了这些AI工具，学生就可以减少一些琐碎的任务。因此，学生必须被要求做更多不能用人工智能完成的高阶的、需要运用批判性思维的工作。”她说，“对我来说，这是非常一个糟糕的想法。”

冈萨雷斯说，这些“琐碎的任务”可能包括制定研究大纲或撰写研究计划。这意味着学生要先完成草稿，然后进行审查，再将其拆开并重新构建。“这是一项艰巨的工作。如果我们不让学生完成这些过程，他们将如何培养完成高阶工作所必需的批判性思维技能？”

不过，两种观点的大学老师都同意，大学的行政管理人员需要为教职员工提供更多的支持。教授们抱怨说，他们收到的只是泛泛的AI指导，例如鼓励他们在教学中尝试使用这些工具，但没有经过测试的示例来说明具体怎么做。除此之外，目前除非学生自己坦白承认，否则提出学术诚信案件毫无意义，即使有一些可疑的证据，也很难证明学生使用了AI。

面对迅猛发展的AI，大学该怎么办？

寻找解决人工智能挑战的方案尤其困难，AI大模型的技术发展在目前已经可以用“瞬息万变”来形容。一个学期前检测作业是否使用人工智能的方法，今天可能已经过时了。密西西比大学的写作讲师沃特金斯负责运营该大学的人工智能教师发展学院。他估计，每次创建一个新的课程，他都必须修改大约80%的内容。他认为密西西比大学在对教师的AI培训方面较为领先，但许多其他大学，专业发展资金通常用于派教授参加会议等，他们则需要更直接、更灵活的培训。

然而，AI为大学带来的新挑战不仅仅与技术有关。很多大学教授表示，当学生承认滥用AI时，他们通常会道歉，但同时也会说大学老师们落后了，或者感到恐慌和不知所措。很少有学生在选择课程时就打算使用AI作弊。

沃特金斯表示，要想真正防止滥用AI，必须与学生进行深度对话，讨论真实学习的重要性，以及为什么使用AI走捷径是有害的。对此，沃特金斯设计了一门完整的课程，专注于生成式人工智能的伦理问题。

但令人担忧的是，大学对AI的应对远跟不上AI的发展速度。许多大学教师感觉到，一场AI危机正在酝酿。

历史学教授德里克·尼尔森对高等教育纪事报表示，他感觉到一些大学老师不仅仅是沮丧，更称得上是“痛苦”。他注意到，即使是精通人工智能的教授，在阅读学生写的文章时，也会产生一种与真相脱节的感觉。“许多教授都感到无比迷茫，你以为搞清楚了学生的某些学习情况，但接着读下去，又开始困惑了。”

面对下学期的教学，教授们对如何应对AI的看法仍存在分歧。

科罗拉多矿业学院教学教授兼本科生副院长贾斯汀·沙弗计划继续将AI融入教学中。他发现他可以在批改作业时，用ChatGPT的具体建议来补充他的意见，尤其是当学生选择了自己不了解的主题。他表示，几乎所有学生都觉得它很有帮助，而且很准确。

但他也同时表示：“虽然AI很有效，但我确实对使用AI感到有点内疚，并且我也担心学生未来的教学质量。但我个人无法阻止或改变这种状况，我更多的是为他们树立一个好榜样，”他说，“如果他们选择滥用AI，我相信因果报应，他们会在自己的职业发展中自食恶果。”

对于宗教研究教授威尔逊来说，他一直很难和课堂中的AI和解。因为对他来说，这意味着向学生传达作弊是可以的。“如果使用AI可以让你获得与独立完成作业的人相同的分数，你为什么不想作弊呢？”

因此在新学期，他计划取消多个写作作业和深度阅读的布置。他表示因为AI，现在学生在这方面的表现很难评估，他将把重心转移到讲座和课堂上的手写考试。“这将迫使每个人都接受最低标准。”但他再次强调，他拒绝浪费大量时间对机器人作业进行评分。

主要参考文献：

[1] Professors Ask: Are We Just Grading Robots? [EB/OL]. Beth McMurtrie. Chronicle. 2024-06-13.

[2] AI is moving fast. Are colleges keeping up? [EB/OL]. Beth McMurtrie. Chronicle. 2024-07-03.

[3] Time for Class 2024. [R]. Tyton Partners. 2024-06-01.